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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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忙著餵我,白知秋根本沒吃幾口。我用極快的速度吃完了整整一屜飯,連菜盤底子湯都讓白知秋用米飯蹭了餵我吃幹凈。最後意猶未盡地打著飽嗝,扶著腰坐到床上。雙腳互相蹭,想把鞋從浮腫的腳上脫下來。可腳腫得太厲害,蹭了半天鞋紋絲不動。

白知秋坐到我旁邊,擡起我的腳,幫我脫下勒在腳上的鞋,把雙腳擡到床上。又擰幹熱毛巾,裹在我的腳上按捏幾個穴位,輕聲嘲諷:“嫁個妖屍,挺著這麽大的肚子挨餓受累。從小到大被我捧在手心裏養著,什麽時候遭過這麽罪。自作孽,不可活。”

要是以前早跟他頂起嘴,可現在除了疲憊還是疲憊,淡然道:“要是哥哥不把我當公主養不就沒這些事兒?”

斜瞥向我,手勁驟然變大:“那該把你當什麽養?你是不是想說我應該把你放在福利院,這樣就不會見到我?”

我將腳往後縮了縮:“不是,如果你一早存了要我的心思,就該把我當女人養。”

離開家才知道堂堂白氏集團的太子爺,極品鉆石王老五白知秋在女人眼中有多麽大的吸引力。而且他不但硬件條件過硬,心機智商都非凡人能比,還有許多“特別”的手段。以他的硬件軟件,要是他從收養我的那一天起就把我當成他的女人養,我哪裏有機會生出其他心思。小嬰孩白紙一張,你告訴她她是妹妹她便長成妹妹,你告訴她她是女人她便長成女人,全看飼主的想法。

“既然已把我當公主養,當初就應該同意我嫁給阿爾佛雷德,讓我從白家的公主變成意大利奢侈品帝國的王妃,那樣就不會發生現在這些事。”

墨黑的眸子裏有什麽東西隱隱流動:“你最近懂事不少。”

聞言,我撫著隆起的小腹:“就快做母親的人,必須長大。”

十個手指鷹爪一樣猛地使勁,幾乎陷進了我的腳踝,疼得我打了個哆嗦。他的手似乎也在抖:“這具身體叫花執,這個孩子是花執的孩子,這是哥哥保護你的前提。你的孩子只能是為我白知秋生的,懂不懂?”

有些底線一步也不能退讓,抖抖地說道:“孩子在我的肚子裏,我就是母親。”

對峙了片刻,手勁漸漸變小。將我的腳拖直,他低頭繼續揉捏:“把你當公主養是因為在你出生前,我和自己打了個賭。”

“什麽賭?你輸了還是贏了?”

沒回答我賭約的具體內容,他似笑非笑:“輸了。哥哥又不是神,哪能逢賭必贏。”

拋開他的賭不再提,我想了想,又小心翼翼地問:“易道怎麽了?”

“他?”目光一凝,他看了看我,“哥哥覺得你的記憶力沒那麽差,剛剛答應哥哥什麽來著,你現在已經跟他沒有關系。”再次使勁,擰住了我的腳底心,火辣辣地疼,“生完孩子就跟我回家。”

“你屬螃蟹的,喜歡掐人。”吸著冷氣,我強忍不住即將滾落的眼淚:“我保證和他一刀兩斷,我只是想知道他怎麽了?”

手松,把我的雙腳輕輕放到床上:“他屍化了,為了保住一口生氣。妖屍就是這麽一種東西,靠吸食別人的生氣茍延殘喘,其實不過是死物。”

“不要這麽說易道。”我可以容忍他打我,罵我,逼我和易道分手,但無法容忍他侮辱易道。

“易道?”輕笑,擡手覆住我的小腹,“北域妖王易,才叫易道。我們在死域中見到的魂魄,現在借用我身體的游魂,那才是易道。陪你過家家這個東西不過是具行屍走肉,他要是運氣不好,就是灰飛煙滅。他要是運氣好被易尋回去,就再也不是你熟悉的妖屍。”

胸口沒來由地一緊:“他就是易道。”

“哦,那親愛的妹妹,你覺得,為什麽你的孩子會遭天罰?”笑意盎然,“生命是神的創造,沒有生命的東西不能生產新的生命。這個孩子註定流落在天地人三界,萬物生息之外。”

一提到兒子,我覺得自己的思維立刻變得無比敏捷:“既然我能懷孕,就證明我的孩子有存在的意義。如果沒有意義,神不會一開始就賦予他生命。”

眸光一暗,眼底瞬間積累了萬年冰雪,連屋子裏的溫度也跟著下降了好幾度。五個手指透過肚子上的皮膚,散發著危險的味道:“就算是天意,替妖屍產子的風險也絕不該你來承受。誰都行,曲良因也行,只有你白霖不行。餵奶換尿布,摔跤生病,挑食早戀,好不容易把你帶大。除了我,誰也不能傷害你,就是你自己也不行。想要兒子哥哥陪你回去生,非生這要命的妖孽做什麽?”

咽咽口氣,控制住發顫的舌頭,走鋼絲般小心地吐出幾個字:“哥,你答應我的,保護我,保護我的孩子。”

他沈默,眼睛死死地盯著我,冰冷的呼吸不斷撲到我臉上。好半天,眼中的冰雪才漸漸消融。

手離開我的肚子,往上,突然拉下了我的衣領。

舒了口氣,我問:“幹嘛?哥哥現在就是一女人,要玩百合?”

鄙夷地扯扯嘴角:“真不想承認你是我養大的,思想居然這麽不健康,幫你處理傷口。”

那天受傷的地方一直沒處理,微微有些腫。

他拿過隨身攜帶的包裹,打開,裏面除了些日常用品還有些醫藥用品。用消毒水替我清理了手上和身上的傷口,把一雙手包得像大熊掌一樣。之後他拿出支註射器想替我註射。

我忙往床裏頭挪了挪,問:“什麽藥?”

認真地操作,懶洋洋地答:“青黴素,想傷好得快就把你的小屁||股翹起來。”

“不行,隨便打針,對孩子不好怎麽辦,我不打。”

“你那孩子打不打針都不好。”彈了彈註射器,看向我,“乖,脫褲子。”

擁住被子當盾牌,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:“我不打,就不打。”

“你反對有用嗎?”

涉及到寶寶的事絕對不能讓步:“就不打。”

他眨眨眼,然後露出絲壞笑:“好吧,不打。你困不困,困就趕緊睡,我趁你睡熟的時候再偷偷給你打。”

想拿枕頭揍他,又怕太暴力給孩子做出不良示範,只能忍了。

把我逗得七竅生煙,他的心情反而好了許多。沒再堅持讓我打針,收拾好東西,他面向我和衣躺下,盯著我的臉肆意打量。

被他看得發毛,又不敢不配合,也側身躺下,與他四目相對。

“自己的女人還是躺在自己身邊踏實。九九八十一難歷完生劫,我就帶你回家,平平安安過這輩子。”忽然,他這麽說。

“什麽九九八十一難?”

擡手將我的頭發挽到耳後,語氣親昵:“每個人都有原罪,還完原罪就能過踏實日子。這幾年你在外面,該受的罪也受得差不多了。”指頭抵住我的嘴唇,“休息吧,哥哥很累。”

說完長吸一口氣,閉上眼睛,沒多久發出了細微的鼾聲。

見他睡著,我打算等他睡得沈些就去看看易道。但連日的疲憊不一會兒便湧上頭頂,眼皮像黏了膠水一般越來越重。想著白知秋在身邊,自己很安全,小憩一下應該沒什麽。

可一閉眼,前面便漸漸展開了一副畫卷。

岸邊粉紅色的桃花開得正盛,一團團,一簇簇,像濃濃淡淡的煙霧。荷塘中孤零零地立著幾張新發的荷葉,微風吹動著晶瑩璀璨的露珠,在荷葉上滾來滾去。

荷葉上方,未著||一縷的阿霖身體卷曲,被一團淡白色的光暈和長長的頭發包圍著,正甜甜地安睡,臉龐猶如嬰孩一般純凈。

我又做奇怪的夢了,正四下打量尋找首林。

忽然碧藍的天空水似的蕩漾了一下,一道身影飄然落到岸邊。一襲金黃的華衣,風迎於袖。身軀偉岸,整個人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。及腰長發隨風翻飛,雪似的白,不帶半點雜質。眉心一點紫晶,紫色的眼眸望著不遠處的阿霖,盈盈笑意迷離如淵。

未幾,他輕揮衣袖躍到桃花樹上,手腕一揮憑空取出一根釣竿支好,依著樹幹躺下看著天發呆,唇邊銜著溫暖的笑。衣擺流洩而下,在風中軟軟地飄。

除了花瓣簌簌落下時細微的噗噗聲,幻域中再無任何聲音,一派安靜祥和。

“母親,母親……”

扭頭一看,一團白霧迎面沖來,將我撲坐在軟綿綿的桃花瓣上。然後開心地纏住了我的脖子:“母親,好想你,這幾天餓得我沒力氣來找你。”

連飯都不讓孩子吃飽,愧疚之情讓我內心發堵,急忙伸手擁住這團軟軟的寶貝。

這時,不遠處傳來一聲水泡破裂響,懸浮在空中阿霖如羽毛般飄墜。

樹上的人影一閃,瞬間移到荷塘中央,腳尖點水而立。伸出手,如接珍寶一樣將飄落的人兒整個打橫接入懷中。

睫毛蝴蝶般輕顫,緩緩睜開,睡意朦朧:“易,你升至大乘了。”小狗一樣抽抽鼻子,伸出玉藕般的雙臂攀住易的脖子,微撐起身體,用鼻尖尋找到對方發絲上的花瓣,伸出舌頭卷進嘴巴,“大妖的味道好好聞。”

“嗯。”低下頭,嘴唇在對方的唇瓣上方停了片刻,又轉移到額頭上輕輕印下,“我已是螣蛇大妖。”

眨眨眼睛,雙頰騰起緋紅,眸光清澈如水:“咦,我的臉怎麽在發燙?”

嘴角輕揚:“阿霖,現在我便帶你沖上九霄可好?”

“好啊。”

將阿霖往天上一丟,瞬間用外衣包裹住。身形驟然化成金色長蛇,在半空接住那纖細的身體,盤旋著沖向天空。

阿霖側坐在易的脊背上。一手抓著衣襟,一手扶著金色的翅膀。白玉般的赤腳晃晃蕩蕩,清脆地笑著:“哈哈哈……易你好厲害……我要修成大……仙……了……”

怔怔地看著他們的身影在晴空中變成了一個黑點,最後消失,感覺怪怪的。這些記憶真的都存在於我的靈魂中?

“母親,父親很厲害哦。”首林在我懷裏扭來扭去撒著驕,“總有一天父親會變回強大的螣蛇大妖。我想和父親母親永遠在一起,母親,你一定要讓父親選擇我。”

“嗯?”我不解地看著他。

那團白霧中央似乎也有一雙眼睛仰頭看著我:“母親,我能追尋過去預見未來,我會成為比父親更強大的螣蛇大妖,守護北域妖界,所以母親一定要讓父親選我。”

“什麽?”

我還是沒聽懂,但是夢境漸漸模糊,連同首林的聲音一起:“一定要讓父親選我,母親……”

還沒完全醒,耳畔又響起另一串聲音,朦朦朧朧的感覺。

“活該……誰讓你吃那麽多牡蠣……呀呀呀小公主別哭……拉肚子能減肥……”迷迷糊糊睜開眼睛,發現睡在身邊的白知秋正嘟囔著說夢話,“乖……把姜茶喝了……”

說夢話時的白知秋是最無害的白知秋,我閉上眼睛繼續睡。

突然,他語調突變,急促而激動:“李姨……李姨……我的孩子沒了……我和霖霖的孩子沒了……”

一個激靈,睡意全無,睜開眼睛打量他。

只見他臉色蠟黃,額頭上布滿了虛汗,頭發被汗水一縷一縷地貼在臉上。嘴唇像被太陽曬裂的土地,翹起了一塊一塊的死皮。呼吸聲噗噗茲茲,氣息像火似的燙。

“哥……”輕聲喊。

沒有回答我,眉頭越收越緊,牙關咬得咯咯作響:“我的兒子……他們……殺了我兒子……霖霖……我們的兒子……”

“哥……”見他陷入夢魘,伸手想搖醒他。手掌觸碰到他的肩膀,覺得有些異樣,忙把他的衣領拉開,腦海裏空白了下,隨後心臟被揪了把似的,疼得喘不過氣。

他的肩膀上胡亂纏著團厚厚的繃帶,繃帶本是白色的,卻被黃色的膿汁和褐色的鮮血浸得變了顏色。回想起那天他替我擋雷時被鮮血染紅的白衣,是那時候受的傷嗎?已經感染了。

伸手試了試他額頭上的溫度,燙得像火爐,他在發燒。

哥哥他……是血肉之軀啊……

“哥哥……哥哥……”

想把他晃醒,可他沒反應,不斷呢喃著:“孩子……孩子……霖霖……乖……”

急忙扯開纏在手上的繃帶,下床翻他的醫藥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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